一通電話，連接了松花江畔到雅魯藏布江邊。
近日，記者對話黑龍江援藏干部王玉石，聽他講述那些藏在海拔4300米處的龍江故事。
“這段經(jīng)歷圓了我年輕時的夢”
當黑龍江的盛夏時節(jié)遇上西藏的青稞黃，2022年的7月，王玉石作為第八批援藏工作隊成員，來到了雪域高原西藏自治區(qū)日喀則市康馬縣。自此，屬于他的“十四五”答卷，在這個海拔4300米，離天更近的地方悄然書寫。
王玉石（右二）到藏族家庭慰問
“2002年第一批援藏啟動時，我在穆棱市磨刀石鎮(zhèn)當組織委員，當時沒入選，但援藏的種子就此埋下了。”王玉石說，沒想到2022年，我40多歲了還能有機會圓了年輕時的夢。
然而跨越萬里的圓夢之旅，卻不曾想讓高反給他來了個“下馬威”——康馬縣4300米的海拔讓他夜夜需要靠藥物入眠，一年后體檢報告上“心臟肥大、左右肺氣腫”的診斷，成了高原留給這位龍江干部的特殊印記。
“這是他們最喜歡的事”
王玉石說，他忘不了剛到這里時，看到牧民們用石頭圍起的半米高的羊圈、在零下20℃的冬夜蜷縮在地印子里守羊的場景。
“現(xiàn)在不同了，牧民們可以待在我們建的農(nóng)牧暖圈里，有專門的看護房，有水電還有保溫棚。不僅如此，縣城家家戶戶都實現(xiàn)了集中供暖，不再用燒牛糞取暖；產(chǎn)業(yè)項目也有了新進展；還有嶄新的鄉(xiāng)級衛(wèi)生院……”說起變化，王玉石打開了話匣子。
王玉石（左二）到康馬援藏項目“德吉林幼兒園”建設地點視察項目進度
2022年7月，一到康馬縣，王玉石就帶著隊忙了起來?！拔覀冇脙蓚€月跑遍9個鄉(xiāng)鎮(zhèn)、49個行政村，了解縣里的情況?！痹谒_瑪達鄉(xiāng)，他目睹牧民們用石頭壘起簡易羊圈，“雪豹一夜能咬死一二百只羊，牧民們只能驅趕它們，從不敢傷害保護動物，環(huán)境太艱苦了。”
援藏工作的重點之一就在改善民生。于是，35座現(xiàn)代化農(nóng)牧暖圈拔地而起，每座投資50萬元，帶保溫棚和20平米看護房，水電配齊，共可容納9萬只牧羊生活繁育，大大提高了羊產(chǎn)羔率和幼羔成活率。
“他們說這是他們最喜歡的。雪豹再也鉆不進圈門?！蓖跤袷嬖V記者，農(nóng)牧暖圈建成后，我看到了牧民們的一張張笑臉，就知道這件事兒做對了。
“最開心的就是做成了這件事”
在康馬縣，王玉石還干了一件“大事兒”。
他說，來到這里我才知道，當?shù)厝硕煸诩宜X都不脫衣服，因為室內溫度上不去。
王玉石（右二）到康馬縣嘎拉鄉(xiāng)小學學生宿舍檢查校園安全
供暖問題得解決，怎么辦？在康馬縣，王玉石任職西藏自治區(qū)康馬縣委常委、政府黨組副書記、副縣長，先后分管政府辦、財稅、住建、商務（含招商）、人社、生態(tài)等領域。作為國家住建部定點幫扶康馬縣聯(lián)絡員，這也為實現(xiàn)集中供暖提供了契機，他積極與住建部溝通，多次匯報，爭得了機會。
王玉石找到了專家團隊尋找合適當?shù)氐娜∨绞?，最終發(fā)現(xiàn)康馬有地熱資源，為什么不用？
然而技術難題擺在眼前：傳統(tǒng)地熱供暖需抽取地下水，會破壞高原生態(tài)；施工期只有5-11月份，短短6個月，要趕在封凍前完工。
王玉石與工作人員商討事務
“必須搞‘取熱不取水’的閉水系統(tǒng)?！蓖跤袷瓉砼▽＜遥芯縿?chuàng)新技術?！拔也欢夹g，邊學邊干，主要是抓工期?！蹦嵌螘r間，王玉石每天就是蹲守在工地上。“我心里害怕啊，忐忑，怕干不好，讓國家這么多錢浪費了，心里沒底，也不知道這么干行不行。”
2023年11月末，縣城集中供暖系統(tǒng)試運行那天，王玉石摸到暖氣熱了的時候，一顆懸著心終于落地了?！斑@是我在這里干的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兒。給暖氣那天，別提我心里多高興了?！蓖跤袷Z氣激動地告訴記者。
這項總投資2.3億元的工程，創(chuàng)造了西藏第一個采用地熱閉環(huán)供暖技術、當年開工當年投用的民生工程。
“康馬已經(jīng)變了樣”
在康馬，王玉石還分管財政工作?！霸趺刺嵘斦杖耄慷愂湛慨a(chǎn)業(yè)，沒有產(chǎn)業(yè)怎么辦？”王玉石心里琢磨了起來。
“康馬最大的優(yōu)勢是風光資源，年日照3500小時以上?！痹谡猩桃Y領域，王玉石盯上了新能源產(chǎn)業(yè)。但短板很明顯：輸電線路不完善，投資企業(yè)望而卻步。
“等靠要不行，得主動出擊?！彼?7次帶隊跑上海、深圳、北京，對接上海電氣、中船集團等企業(yè)?！爸写瘓F風電發(fā)展有限公司的鄭松總經(jīng)理被我們磨得沒辦法，說‘從沒見過你們這么拼的’?！?/p>
王玉石（左）和中船集團風電發(fā)展有限公室總經(jīng)理鄭松洽談新能源項目
2023年，總投資80億元的嘎拉鄉(xiāng)120萬千瓦風光互補新能源基地項目簽約，21000畝光伏用地完成調整。另一個“御風行動”2萬千瓦風電項目也將于2025年10月開工。
“這些項目不僅能帶動就業(yè)，更能為康馬培育可持續(xù)的產(chǎn)業(yè)基礎?！蓖跤袷f，“十四五”末，康馬的新能源藍圖正逐步清晰。
2025年是“十四五”收官之年，王玉石的援藏工作也接近尾聲。
在每個因為海拔高睡不著的夜里，王玉石都在心里問自己：“援藏為什么、在藏干什么、離藏留什么?！?/p>
“我們康馬工作組依據(jù)黑龍江省‘十四五’援藏項目規(guī)劃，精準聚焦項目建設內容，全力推進項目實施。”王玉石說。
“十四五”援藏規(guī)劃中，黑龍江省對西藏對口支援縣的支持遵循“雙80”原則：80%的資金投向縣區(qū)，其中80%用于基礎設施。王玉石和工作組累計在康馬縣實施20個援藏項目，聚焦“補短板、強弱項、惠民生”目標，6557萬元資金像種子一樣播撒在康馬大地。
但在王玉石看來，龍江干部留在西藏的絕不僅是20個項目、6557萬元資金，更是龍江人“敢啃硬骨頭、務實擔當”的精神。
當他回看這片自己曾奮斗了三年的雪域高原時，格桑花綻放、牛羊肥壯、新能源基地藍圖可見……
“康馬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完全變了樣?！蓖跤袷f。
記者手記
要采訪一位援藏干部，對方還在海拔4300米的康馬縣，只能打電話采訪。沒想到的是這一通電話，一打就是2個小時。援藏的工作，想如果面對面采訪，一定不止2個小時。
在聊天過程中，我就能感受到王玉石縣長的務實。整個采訪過程，臨近結束都沒有談及個人，全是在講述對康馬縣的認識和所做的工作情況?！皩嵏伞笔俏覍@一位“網(wǎng)友”的印象。
報道中呈現(xiàn)的只不過是這三年工作的一些片段，王玉石還在財稅工作、政府辦工作、城鄉(xiāng)建設、生態(tài)環(huán)保等方面為康馬縣留下了一系列可遵循的制度性文件，讓康馬未來的工作有章程可依，規(guī)范化、程序化。
采訪結束之前，我才知道在援藏的時間里，王玉石留下了人生的遺憾——母親突發(fā)心梗病逝了。他說：“以前總覺得還有時間，工作結束后再陪伴家人。沒想到最虧欠的就是父母?！?/p>
我問，是什么讓一位龍江干部在援藏工作中如此拼？他說，不能給龍江人丟臉啊，咱不能掉鏈子，來一趟要把拼搏奮斗的龍江精神留在這里。
（圖片由采訪對象提供）
記者 杜清玉